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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故乡后我成了家族里的陌生人|三明治
作者:管理员    发布于:2023-05-27 13:54:10    文字:【】【】【

  天选团队今天这个日子该说声“清明好”吗?可说出来总觉得奇怪,因为这是关于逝者和亡魂的日子。倘若心里有思念的长辈,今天这个日子大概会令生者落泪;但若和家里疏远,更别提早已选择走出家族的情感义务绑架,今天只是习惯性走个仪式的过场,那就更谈不上好不好了吧。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叛逆者,还没想好是不是该给妈妈发条短信,只因不知说什么。

  外婆去世五个月了。那时“城墙”封锁得严,国际航班几乎不通行,家人也不确定外婆哪天会闭眼。所以我没有回去见最后一面,也没有人要求我回去。

  所以最后一次见外婆,是在妈妈打来的微信视频里。外婆在她此生最大成就——在镇上集资建起的居士林——的厨房里,坐在一个矮板凳上和我说话。她周围围坐着几个在居士林帮忙的佛教信众,门口地上的筐里有些在择的菜,八成是乡间信众带来的。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笑着和我说话,时不时夹杂方言词汇。我们那天所说,和过去偶尔在电话或视频里所说的别无二致。老人家尽管对你的生活并不了解,也总要叮嘱你几句,——外婆尤其爱叮嘱我,为人要强些,她觉得我从小内向,怕我在外被欺负;而我就嗯嗯啊啊应付着,最后跟她说保重身体。

  那天外婆比我料想得要精神。妈妈提前告诉我,外婆来日不多,让我和她通个话,我本以为她已经虚弱到卧床不起了。但外婆说自己没事,她很好,还能活很久。

  她为了讲话方便而撸到嘴巴下面的浅蓝色医用口罩里,兜着有她半张脸那么长的突出的下巴,好像是她皱巴巴干瘦的脸下挂着尖细的葫芦头,也像童线年和老公回国补办国内婚宴时,外婆的下巴就是那样了。我第一次见到,惊得瞪着眼,说不出话。没有人能说出那个病症的医学诊断,因为外婆是绝不会去医院的。她坚信只需自己念佛,佛祖自会拯救她,她对死貌似也看得开,因为她的终点是踩着祥云,被佛祖接到遍地珍宝莲池、金光闪闪的西方极乐世界。

  那天通完电话,我怪妈妈大惊小怪。外婆不是好好的。这个倔强的老太太,从一个只读过两三年小学的体弱多病的农村妇人,到老年后练习气功、皈依佛教,通过结缘集得巨资,在镇上盖起一座院子敞阔的居士林。在气功被严格管控前,她每年在乡间召开几百人的大会,被许多受过更好教育的人尊称为老师。

  也是这个倔强的老太太,在我妈终于熬到我成人、离家,下定决心要离婚时,她将自己瘦小的身体摔到马路上,哭喊着如果我妈敢离婚,她就一头撞死在车前。

  “妈妈,你心太软了。应该任她去的。”听说这件事时,我已经在国外生活了,隔着千山万水。那天之后,从小到大令我崇拜尊敬的外婆,在我心里彻底垮了。

  我的手臂上有深深浅浅的刀痕,那些我说不明白的痛苦,让人身心麻木,我用伤痕来提醒自己还活着。三十岁不到的妈妈曾躲在卫生间里,冲动地想要喝下敌敌畏自杀,下不了决心是因为我那时只有两三岁。外婆呢,她是家里最小的老八,过继给同村没有孩子的夫妻做养女,成家后她和养父母闹翻,改了外公的姓。外公人峻峭挺拔,读过更多书,只是家里实在太穷了,他们的婚姻是无奈的配对。外婆一生缺爱、憋屈,进入老年后却翻天、得意。她脾气之大之坏,她的不讲道理,晚年极甚,渐渐疏远了不少曾一度追随她的人。无论她诵过多少遍佛经,创造了多少奇迹,又为多少人解过惑,我却不认为她真正地修行得道。温和宽良的外公去世以后,外婆这些年给妈妈造成的折磨和痛苦,每当想起,我就止不住的愤然。

  后来一阵子,妈妈发来的消息时好时坏,有时候,外婆似乎就要度过这场难关了;有时候,她又衰弱了。我开始厌烦妈妈不断传来这些相互矛盾的说辞。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确定的事实。

  某个傍晚,与其说是我预感到,不如说是在等待一样,妈妈告诉我,外婆几个小时前去世了。那天我又哭了一场,写下“外婆,再见,谢谢这一生的缘分”, 在心里和她道了别。

  我曾经在和老公诉说家里那堆破事儿时,为妈妈打抱不平,说我永远都不能原谅外婆,但其实原谅不原谅,不是我的人生课题,而是我妈妈的。外婆对我并没什么不好。就算她将一生最辛苦、为她付出最多的长女(我的妈妈)当作泼出去的水,将唯一天选儿子的儿子,比我小十岁的弟弟当作延续家族光耀的命根子,她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。我们家三代女人都强势,坚韧。但每个人的人生课题要自己去破解,谁也救不了谁。

  外婆弥留之际,躺在居士林大楼二楼,楼梯边右拐第二间卧房里。那天不知是否有风。宽敞的前院里,有一尊巨大的六角青铜香炉,香火不断。人走之前,许多佛教徒都会来大楼集体诵经。很多年前外公去世就是这样的。当地宗教事务局的领导来了,——居士林后来在权属上归了公家所有,但自负运营管理。外婆在几位领导的见证下,将她人生最骄傲的成就——也是一份工作和责任,交托给了妈妈,她最有能力的孩子;她的私人财产,一些积蓄和老家拆房子后换的公寓,全给了儿子和孙子。

  其实妈妈不图任何遗产,什么都不要。我们什么都不要。我本以为,外婆走了,妈妈人生痛苦的一大原因就消失了,所以听说她不忍拒绝外婆的遗愿,接下了那份巨大的责任,一个劳心劳力的慈善工作,同时还遭舅舅和阿姨的嫉妒揣度,以为她从中贪得私利,我气得大叫:你何苦啊,为什么不让自己解脱呢!

  但是后来我想通了,那是她自己的路,我没法替她选。而舅舅和阿姨在外婆的骨灰还没下葬时,就和妈妈断绝了关系。哈。哈。

  人世不堪。多么不堪。清明节写下这些,感觉有点像在说逝者坏话的意思,哈哈。但遗体火化之后就成了没有任何营养的灰尘,洒在地上也无法回馈大地了。就能量守恒的定律来推想,火化时,火焰中会有巨大能量释放回宇宙中吧?那才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属吗?如果每个人最后都汇聚在了一起,在无限的时空里游荡,不再有你和我的分别?那些活着时一辈子也没有学会爱的人,作为那样一种存在,就能爱了吗?

  我不想再去为这些破事儿烦恼了。有限的精力和爱,我们都去交给身边值得的人吧。尽管我们谁也无法完全解脱。再保持距离,保护自己的空间,我们的心也是肉长的。但至少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路。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,那以后就没有长幼之别,没有义务和道德绑架,没有负疚,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出的眼泪。有时想想我们这一生的存在,多么渺小和短暂,想想反正最后只有死路一条,很多事情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
  一会儿我要去做一道希腊经典菜Moussaka 犒劳自己饥饿的肠胃和头脑,肖遥也去做一些宠爱自己的事吧!拥抱!

  早上出城铁后,我没有先回家,在路边铺子买了一大袋各种式样和面额的纸钱,径直去墓地了。哦对,我还买了一包烟。铺子老板娘问:“是给先人抽吗?”她本意是想推荐便宜一点的黄鹤楼,表表心意,这是我们本省名牌。

  我笑,摇摇头,说:“不,我自己抽,和我爸一起抽。” 上次回家扫墓已是三年前,我就想坐在父亲坟前抽支烟,跟他聊聊天。2013年五月,我刚搬到上海,他突然走了,没赶上见最后一面。我与家人断绝来往,他还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。那次是个阴天,扫墓的人很多,漫天烟尘,满鼻腔硫磺味。我姐说墓地不干净,不要久留。兄嫂也着急回家,我没有坚持,只是哭了一路。

  今天一直下雨。墓地新增了一大片新碑,面积比原来大一倍。放眼望去,没有扫墓的人,只看到一地狼藉,没烧尽的纸钱、塑料袋、被雨淋得东倒西歪的假花。我在墓碑间穿梭,才想起来,这是父亲过世后,我第一次一个人来扫墓,竟然不记得他的墓碑在哪一排。

  我撑着伞,拎着硕大一袋纸钱金元宝,一排排,一张张碑看过去,悲伤散尽,想笑又不敢笑。碑上的字既显家风,更浓缩一个家族几代人传承的价值观。来之前,姐姐告诉我,原本她是想陪我一起回家扫墓,不知何故,哥哥打电话劝她不要回去。不知道又是听了什么新的习俗。我笑说“难不成,他觉得出嫁的女儿回家扫墓扫掉他的财运了吗?” 姐姐不置可否,看着天空,半晌才回我说:“可笑,生前不尽孝,死后整出这么多花样。” 父亲的墓碑上,没有刻我和姐姐的名字。父亲下葬那天,我和姐姐也不被允许到现场。

  也不知道走了几遍,我终于找到父亲的墓碑,碑前摆了一篮菊花,炉里插着几柱燃尽的香。应该是两个侄子摆的,母亲说他们提前回家扫墓了。雨还在下,我蹲下来,用脑袋顶着伞,抽出几沓纸钱,边烧边跟父亲聊天:“爸,我回来了。也不知道这些钱有没有用,但我还是希望你在那边不再受穷受苦。” 这一次,我居然没有哭,心情无比平静,只是被烟熏得几乎睁不开眼。

  火势越来越旺,膝盖烤得滚烫。我抽出一柱香,捅了捅堆积的纸钱,火红的灰烬像起舞的蝴蝶,飘飘扬扬,又散成灰白的粉,落在我的头上、脸上、身上。我起身,把伞扔在一旁,给自己点了一支烟,继续跟父亲唠嗑。我说“爸,陪你抽支烟。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,我挺好的。明年,我或许回来看你,也许不回来,你不要怪我。” 父亲是理解我的,生前最后一次聊天,他把我叫到他独住的小房间,天色已暗,没有开灯。他躺在床上说:“结不结婚不重要,爸不催你,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。” 我端着水杯,在黑暗里泪流满面,这是他一辈子的人生总结。

  雨停了,火灭了。我掐了烟,点上香,给父亲鞠了几躬,插在墓碑前。这块墓地是后期规划的,不清楚是设计问题,还是土地资源紧张,前后排间距只站得下一个人,跪的地方都没有。我在心里跟父亲认认真真道别,捡起地上的塑料袋,收起伞,开始往家走。

  墓地离家,大概一刻钟距离。老街早已拆除,修成双向四车道的水泥路,商铺林立,小镇上居然还有一家汉堡店。半条街的民宅前都修了一人半高的围墙,青瓦拱门。眼前的一切,像柜台背后的人脸一样陌生。父亲走了,留下的人,除了你来我往的指责与算计,亲情荡然无存。这里早已不是小时候熟悉的地方,我很难把它称为“故乡”。

  此时坐在返沪的高铁上,也许是觉得自己幸运,还有个爱自己的姐姐,也许是因为天晴了,车窗外云淡天远,碧野无垠,心情格外辽阔舒畅。

  随身带的那本《在中国大地上》没翻过几页,看不动,人也不困。眼睛扫过车窗外,成片成片的油菜花开了,还来不及惊叹,视线被田野中间的坟场吸引,黑色墓碑,彩色幡旗,写没写字看不清楚,碑两边各立一杆五颜六色的假花,好几站之间皆如此。坟场大小没有定数,有的几块碑,有的十几块,也有几十座坟聚一块,不知道是按族姓还是村落下葬。

  如果是小时候看到,我可能会害怕,怕遇见鬼。现在觉得挺有意思,想着这些老邻居、亲戚,死后还聚在一起,可能在另外一个世界,照样喝酒聊天打牌,又能守在现世亲人身边,不必害怕孤孤单单被人遗忘。

  其实到底有没有另一个世界,鬼才知道。就像繁衍生息是刻在很多人骨子里执念一样,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,是生者的信仰吧?这极有可能是面对死亡的一种积极方式呢。我妈就骂我:“为人一世,没有后代,将来连个上坟烧香的人都没有,跟畜牲有什么分别,要被人耻笑。” 她非常自豪于四代同堂,三代都有儿子,此生无遗,说见了先人不心亏。可能,可能,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“视死如归”,也挺好。

  反正我不跟她理论。我们那个小镇上的变化,足够让她惊讶和不解。越来越多的年轻人,尤其是女孩子,读完大学后留在外地,选择单身。就连留在本地进入事业单位的女孩,好几位过了三十,不恋爱不相亲,自己买房买车。我妈讲给我听时,一脸难以相信:“这好端端的,怎么都不结婚呢?哪个人不结婚生子呢?” 我心里也蛮震惊,不,是惊喜,时代确实进步了呢。好端端的女孩子,读了书赚了钱,非得被“必须结婚”绑住,找个可能事事不如已的男人伺候算哪门子人生圆满嘛。

 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写一段,假想跟你唠嗑,居然就到苏州站了,笔记本也快没电了,那就说到这吧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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